武术大师周师傅

武术大师周师傅

杜涛

周师傅现年九十四岁，在原枝江政府招待所退休，身体硬朗，腰不弯，背不驼，耳聪目明，招工之前，在枝江城里从事个体理发，在毛主席年代实行大招工，但凡有点能力和社会关系的城市人口，都招工进单位了，差一点的是街道企业商店，最差的是手工业联社。周师傅应该是没什么社会关系，据说他招工进招待所，全凭借他利用理发的职业和自己懂穴位按摩，给当时常去他店里理发的几个县里头头，理完头后就免费给他们松骨按摩，反正那时七十年代也不兴松骨按摩，自然不会也不敢收费。因为他手艺好，把几个头头捏拿的舒服了，而对他们几个地方上说话算话的大父母官来说，招一个原本还有些能耐的人进单位，还不是小菜一碟。


周师傅终于进了政府招待所工作，成了公家人。开始的时候，单位没有寝室，于是，那时还是招待所头头的我的一个远房叔子家里，便安排给周师傅一家住了一间单间，想想那时候的领导真心不错！如此，日子慢慢过，终于熬到退休，也拉扯大了三个儿子。可喜的是，周师傅大儿子很出息，官当到副师级别，任重庆某区武装部政委。另外二个也蛮有出息。


我结识周师傅，是在04年夏天。那年周师傅79岁，因为我锻炼不得法而练坏了身体，出于担心身体健康也出于探究能否得好，经过刘义武大姐介绍认识的。
那天早晨，刘大姐带着我，在文化宫里面找到正在打太极拳的周师傅后，就一个人先走了。我一个人陪着周师傅打拳，大约一个小时后，周师傅说，他约了人，要买蜂窝煤。于是，我陪着周师傅走到红旗饭店路口，在石化医院那边，终于等到从仙女蜂窝煤场来的拖着煤的拖拉机。只见车子还没完全挺稳，周师傅腾的一哈，像电影里的铁道游击队队员一样，一个健步飞上拖拉机的旁边的踏板，左手扶着拖拉机机身，右手自然下垂在身旁，丝毫看不出一个七十九岁老人的样子！见此情景，我心头不禁感慨万千。。。。


那天见面后不久的一天晚上，我独自一人，提着一袋子鸡蛋，还有二个熟透了的大西瓜，径直地去了招待所周师傅家里。进去攀谈一会后，周师傅说，不承认收徒弟，他年纪大了，没精力教授了，有事可以问他，然后，他顺便给我说起，他个人练武的经历，还有学习理发的经历。


原来，解放前，周师傅在沙市棉纺厂做工，那时设备落后，灰尘极大，周师傅肺部得了炎症，很不舒服。后来到了宜昌，遇到自称是傅作义部队武官教练曹师傅，原来北平和平解放后，曹师傅得到三百大洋安家费，回老家四川路过宜昌时候，想在宜昌教拳弄几个钱补贴生活。开始报名有三四十人，练习一个月后，只剩下周师傅一样大小的四个年轻人。因为人太少，收不到什么钱，曹师傅本想放弃，架不住几个年轻人的真诚，他们一致说把每个月四个铜板的工资全都交出来作为学费，这样曹师傅才答应留下来，一晃三年过去了，后来，曹师傅说能交的都交完了，于是又介绍刚刚从峨眉山来的孙师傅教了四个徒弟一年，之后又请河南的一个师傅交了一年。从此，周师傅四兄弟就结束了拜师习武的岁月。


周师傅究竟有多大的功夫，我不知道。只听说有二件事，还有一个我的亲历。一个就是，原来枝江职高一个体育老师，身强马壮，比起一米七多点的周师傅高大多了。开始体育老师不知所措，周师傅于是让他先动手，只见体育老师一个猛子过来，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，周师傅便一个顺势便搁到了体育老师。另外一件事，便是刘姐当年患了严重的内风湿病，几近支撑不住，命悬一线。小她一岁的弟弟部队复原后，后来官至郑州市公安局副局长，探亲回枝江，便跟他姐姐刘义武说，你想不想活命？姐姐说，当然想，弟弟说，那好，跟都周师傅练功去。于是，周师傅便交给刘姐站桩功夫。周师傅说，当年由于只有刘姐一个女徒弟，不方便交更多的功夫。后来，刘姐刻苦站桩，终于把严重的威胁生命的疾病练好了。只是如今，还隐隐约约看得见微微弯曲的手指，但俨然没有当年弯曲不开的手，近乎佝偻的身子。另外一件事，那年周师傅让我跟他双手交叉轻轻靠打，练习手臂的灵活性。当我轻轻根本没有用力的靠周师傅的小手臂的时候，我感觉到就跟靠在公园的樟树干上一样，疼的无法承受，我连忙结束，再仔细看周师傅手臂，跟我们的是一样，皮肉外并没有硬起肌肉，我一直纳闷，怎么这么疼呢！


周师傅他们四个师兄弟，和他们的师父曹大师一起在宜昌定居下来，听周师傅说，文革中，大师兄亲自把自己的师傅，硬是架土飞机给整死了，从那以后，周师傅看穿人性，便淡了与几个师兄弟的来往。七八十年代，就是他们来到枝江红旗饭店设宴，周师傅也终没有去。


现在，周师傅九十四岁了，因为招待所拆迁而搬到马店路上另一处小区。我没有再遇到过他，只是听李波说，遇到过他一二次，依然挺直的身子，满面红光，还保持着晨练打拳的习惯。


我和李波约了多次说想去见他，因为忙碌的生活而终未成行。记得前些年周师傅第一次准备搬家去重庆大儿子那里去的时候，还居然一个人跑到公园专门去找我，那时我在外地上班，周末才回来，于是，周师傅托当时在锻炼的小周给我带信，说是回来后让我去找他。只是，几个月后，等小周想起来告诉我迟来的消息的时候，周师傅早已经动身去了重庆。

我知道，周师傅是正儿八经的习武之人，我虽然不可能学成什么功夫，但作为一种文化和传统武术的见历者，我还是想多些的听听周师傅更多的教导，特别是他的习武先修德，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等，做人要低调的观念，深深的记在了我的脑海里了。

在五一节里，李波不休息，我想去找周师傅，去和他好好的聊聊，去感受学习并祝福，一个隐藏于市井间的传统武术习练者的美好夕阳和生活传承.